浙江省杭州市 黄杰
田野是一个美妙的大舞台,春天里的旋耕机画出五线谱,而秋天里的收割机放上可爱的音符,岁月的手轻轻一弹,悠扬的旋律就出来了。表哥就是这田野的主人。
我的表哥,也是我的同学。他看到我,三句不说就扯到他的农场主之梦。大概从他认识到土地可以生产粮食的那一刻起,就将那个梦放在脑海里萌发。
“老师,我想当科学家。”、“老师,我想当发明家。”、“老师,我想当天文学家。”……同学在老师的提问下,踊跃举手回答。
“老师,我想做一名种地家。”老师的目光投向表哥时,他没有丝毫犹豫。棒子面的粥掺些红薯,并没有让他对土地丧失信心。
整个教室哄堂大笑。他们没听过种地的人还会有家的头衔。后来才知道,连孔圣人对农事也是不屑一顾的。宋朝汪洙的神童诗就写下了“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。”的断论。读书入仕达济天下似乎才是正道,和土地打交道,永远脱不了“泥腿子”的外衣。
表哥还脸红脖子粗地与同学们论了些日子,最终“种地家”的绰号跟紧了他。那时的梦,称叫想法似乎更恰当一些。兄弟姐妹八个,一到吃饭的时候,桌沿边就挤满了“茶壶盖”。夏天还没到收割的季节,姑姑就会让表哥他们到麦田里,揉些已经小满的麦穗接济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。
饿怕了,看到什么能吃的都会往嘴里塞。高中三年,表哥的头发就已白了一大半,究其原因,实是营养不良所致。那时,他就对粮食情有独钟。
高三的班主任劝了他几次,高考的志愿一定得慎重考虑,不能从上到下都填农学。以表哥的成绩,有更多余地来选择其它专业。他在接到南京农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,老师们还非常惋惜。
“大学里,还有种田的学问要深造?”连不识几个字的姑父听说表哥还要和土地打交道,也是一脸茫然。
大学里,听说国外的农场主能管理上千亩的土地,全部机械化耕作,每年还有空余时间到世界各地旅游。表哥夸夸其谈甚是崇拜那样的农场主。田园风光,连绵沃野,连小河也在胸中,确实是一种诱惑。在一大片土地上画着蓝图,把家安进其中,那么美的境界,确实令人向往的。
梦不是天生就有的,童年少年成年,逐渐让梦清晰。表哥的选择,在别人的眼中是不可思议的,他婉拒了南京优厚的工作,拿着《报道证》到苏北的一座小城上班了。姑父非常恼怒,看到我,就说表哥是木头脑瓜,干净清闲的工作不挑,偏要到泥里刨食,真是贱命。
表哥的命不贱,因为有梦想在他的心中像春潮涌动。正值八十年代中期,分田到户激发了人们热情。表哥组织的大规模培训多了,下乡指导服务的次数也多了。全县的粮食产量增加,品种增多,农民的收入也增加了,他在高兴之余,却也暗暗神伤。他的梦离土地很近,却像浮在半空,只能凭借微薄的工资艰难生活。“你看你的许多同学都做到处级干部了,你却成天田里来沟里去的,对得起你那张大学文凭吗?”姑父常会那样诘责他。
表哥除了和学生时代一样面红耳赤外,一言不发。正是源于对粮食的渴望与相信,他一直坚守着心中的梦想。
一家一户干得正起劲,他去哪儿弄土地,又去哪儿筹集资金?所有关于土地的梦想像书本一样束之高阁,只能埋头做好他的本职工作。随着岁月流逝,梦想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了。
九十年代初,农田的产量一直在增,品种也在不停地翻新,可种田的人却越来越少了,甚至出现了抛荒现象。姑父每每说起,心中就有一种疼痛感。庄稼地里走出的人,深知土地的重要性,那是农家人的命根子。而表哥苦于手里前景看好的淮麦和淮稻新品种没有施展平台。
那是一个契机,表哥藏在内心深处的梦想,似乎一下被激活了。英雄无用武之地是无奈,有了用武之地而不为则不是英雄。当表哥将想法与大家沟通时,大家都全力支持他,希望他能用自己的所长,在田野上施展。
签好了协议,筹好了资金。那个冬天,820亩的土地上热闹非凡,机器轰鸣,人声鼎沸,彩旗飘飘。梦想的实现原来这般简单。
表哥错了,是他想得简单了。一年下来,产量上来了,质量也上来了,可还是有缺陷,种田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,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不行。他的问题是出在管理上。人家一亩地的成本是830元,而他却是1100元。梦是努力做了,却没有取得预期效果,还欠了一大笔债务。周边人的冷嘲热讽让他难堪,家人的说教又让他懊恼。
表哥知道,一旦撂下这副挑子,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圆那个农场主的梦了,那个“种田家”的头衔真的徒有其名了。他的产品质量实在不差,只是没有价